2009-2010_讀書會分享_5_給我一個理由

真搞不懂，喇沙書院，是一間怎樣的學校。

亦弄不清，喇沙精神，是一個怎樣的靈魂。

早已經是深秋了，空氣裡刮著乾爽的涼風，金黃的葉子如地毯鋪滿整條榆樹路。天空的鏡子都給擦淨了，露出一排排潔白亮麗的牙齒，吃著一道早晨的荷包蛋，幾隻鳥越過天空。走在清晨的喇沙利道上，人跟車都疏疏落落的，像睡不醒的樣子，路上走得最快的，要算是我們仨了。

今天是星期六的早上，我們三口子準備出席八點鐘的讀書會預備聚會。

入口處的雕像在發白，隱藏在背後校舍雪白的牆身裡，右邊新鋪的一大片草場突然映入眼簾，像淘氣的小孩，老是要闖進別人的相片裡，要麼只看見一個頭或半隻手，總要爭取上鏡的機會。球場沒完沒了的泌著柔軟柔軟的綠，綠得幾乎讓人懷疑那人造草地是否真有生命的。幾個穿著鮮艷球衫的同學在追逐足球，使勁的一腳踢去，可惜未有進龍門。

我一面看他們看得發愕，一面慢步走過六條跑道，踏在還未有畫好線的紅膠粒上。忽然有一種感動，很想屈膝，用稚嫩的手掌觸摸凹凸不平賽道，手心跟指頭仍能感覺到地熱的餘溫。到底是甚麼在燃燒著，叫那許多的家庭一連幾代人，無論是祖父、爸爸、兒子、兒子的兒子…都一一心繫於此，結下並延續遠超過半個世紀的情誼? 又到底有哪些魅力，使那些畢業了好幾十年的學長，即使平日上班多忙，仍能抽出午餐的時間，年年回去游泳池觀看台上打氣，鼓勵一班素未謀面、名字都沒有聽過的新生?

我環顧四周，又抬頭看看牆上的校徽，試圖尋找一個半個可能的理由。

是因為這校園特別寬敞，相當於別人兩至三間學校，有屬於自己的標準游泳池，又有人工草地球場，並那旁邊環繞草地而走，孕育著多少同學的夢想與熱情，火辣辣的跑道嗎? 還是保安櫃台旁邊放著的，歷屆以來師兄師弟嘗盡艱辛為學校爭取，那些閃著眼淚、血汗與金光的獎杯呢?是那長著常綠植物的小花園嗎? 是那方正光猛的禮堂令人想起創會先賢仁慈的目光嗎?是從前德哥的小食部仍叫人津津樂道嗎? 是同學你追我逐玩耍踢東西的禮堂通道嗎?是天井上浮雲流動如畫的青天?是學生會拉票同學們唱歌的演講台?還是同學每一天都走過的樓梯、走廊跟課室呢?

不會的，我想不會的。能夠叫舊生即使離開幾十年都以此為家的，能叫那麼多人視喇沙的榮辱為一己榮辱的，豈會是這些死巴巴的硬件呢?承載在校舍之上，豈不有更多值得懷念的往事，種種人情、友情、師生情、兄弟情嗎? 校長每年的訓話，修士的關心與鼓勵，教師的諄諄善誘、讚賞甚至管教，不同年代這個那個老師的花名與朋輩間友善的戲笑，師兄舊生多年以來的支持和鼓勵，共同應付會考高考的齊心，一同練跑跳高跨欄的下午，一起訓練合唱團歌曲的黃昏，習泳童軍航空團公益少年團，讓人興奮不已的探訪、話劇跟舞會，多少個不能回家的晚上…這些軟件與事件通通加起來，還有一些不知道如何描述的原因，像漿糊一樣把歷屆歷代的喇沙仔都粘起來，連結成為一張密密麻麻的大網。喇沙精神不死不滅的靈魂，那團紅紅的火焰就這樣的薪火相傳，一代傳一代，從上世紀初直燃亮到今天，還會一直蔓延下去。

是的，我肯定，這是會一直延續下去的。

你能想像嗎? 每年三月左右，灣仔運動場的學界田徑比賽，所有九龍區的學界精英雲集的時候，已經畢業多年的「喇沙仔」，總是跟中一中二的新喇沙仔一起，上下一心地，搖旗打鼓吶喊助威，叫著同一樣的口號，唱著同一首校歌，震懾著在場每一個靈魂?

在幾十年前又有誰曾預計過呢? 就是事業有成，臨近退休年齡的喇沙舊生，每年都特地從外國回來，花一連好幾個星期，替新一代的喇沙仔練習英文口語，又送英文書，又買西缾零食，那顆嗥純愛校的心，早已經超過了時代的隔膜，突破了一己的利益，可真不簡單啊!

就是我們讀書會家長義工本身，還有很多體育活動的教練，不是也有很多舊生嗎? 因著一樣不可言喻的感動，一種骨頭裡血液中化學不能分析的血源關係，促使大家都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把過去考試比賽體育音樂各種方面的經驗與技巧，昔日學校生活的點點滴滴、情趣眼淚，離開母校後的奮鬥、歷練、所見所聞，切身體會的人生道理……都毫無保留的，一一向年輕的喇沙仔分享，使他們要麼少走一點冤枉路，要麼令他們登峰造極，更上一層樓，甚至改變他們一生的路向。

這加起來的一切一切，又豈是一句「我是喇沙仔」就可以簡單說明白的呢?到底應該說，同學們需要這個喇沙大家庭各種各方的幫忙，或者應該說，龐大的喇沙家庭需要近百年來每一位同學不一樣的的故事來豐富它的內涵呢?

所以說:

真搞不懂，喇沙書院，你是怎樣的一間學校。

亦弄不清，喇沙精神，你是怎樣的一個靈魂。

我親愛的讀者們，每天進出學校的喇沙仔，身為喇沙大家庭一份子的您，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舊生們----能詳細的向我解說清楚背後的理由嗎?

(閱讀2009年11月13日都市日報《叫我喇沙仔》有感，特作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