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生的故事（八）

四月二十五日，是小六生們的大日子，因為這天是中一電腦派位次序表截止遞交之日．

　　其實，在自行分配學位派表的時候，在小五第一次呈分試，甚至遠在小一派位的出結果的時候， 家長們已攪擔心子女的前途．誰不想子女入讀一流英中，文武雙全，有更大的機會升大學．這望子成龍的心理雖常被人垢病，但也情有可原的．在大學教育極度普 及，通街也是大學生的當下，為人父母的為兒女落力（真的是出錢又出力）鋪排一條較平坦的遁路，也是出於關心啊！

　　胡子同的父親，也與一般家長一樣，為兒子的升學問題花盡心思．他左量右度了差不多半年了，終於有了決定，就是讓兒子讀聖爵士中學．這兒子當然不是胡子同，而是他的細路，讀小六的胡子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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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天放學，胡子同如常在黃昏回家．這天胡生放工特別早，他帶著個漸進式眼鏡坐在白色大班倚上看星島日報．攤開了的報紙把他整個人遮住.

　　胡子同進了自己的房間放下了沉重的書包和工事包,然後將一身汗臭的校服扔進洗衣機..

　　在客廳的長方玻璃桌上早已放了幾碗溫度適中的中湯,胡子同憑感覺拿起他的碗在喝著.

　　「明天中一電腦派位要交表,細路第一志願是聖爵士,倚麗雅放在二十三位,沒問題吧?」胡生問.

　　「哦.無所謂.」胡子同繼續喝湯.

　　胡生對這冷漠的態度有點出奇.他補充說:「你該知道,聖爵士與倚中也是全區數一數二的中學.正所謂一山不能藏二虎,在兩間學校中只能二選其一.你細路還是比較適合自由學風的聖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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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何不選我的中學?有阿哥讀過,細路會有多一份親切易感.,而且更容易適應學校生活..阿強和阿民的細路也是跟哥哥入倚中啦.此外,日後細路把學校的消息帶回家時,我也會明白他的處境,他就有傾訴對像了.」胡子同說.

　　「話雖如此,但我覺得爵士適合他多一點.你的中學太多功課,測驗了.有好幾個升上倚中的小學舊生,回來對小五小六同學簡介學校概況時也對我們訴苦,說倚中的功課多得要命,令他們吃不消,完全沒有自已的時間.其中一個本是資優生,該大有發展空間.但倚中一味給他測驗功課,使他一直沒有發揮小宇宙的機會.我覺得這全是倚中的錯.現在的學生不是專注讀書就行的,他們要的是自由發展的空間,要多嘗試不同類型的課外活動,公益活動,四處交流考察才行的．」胡生說.

　　「但學校最近一份問卷調查發現,佔同學最多時間的是課外活動(如學會,興趣小組,社等)和各樣職務(風紀,圖書館館理員,中一新生輔導員,會長,社職,大使,籌委等),而不是學業.雖然倚中的功課測驗的確多,但只要好好分配時間,總可以發展自己的興趣的.順便一提,一些天資特別聰敏,不太需花時間做功課讀書,有餘的時間就全部奉獻給打機,也不見他們發揮了甚麼小宇宙.話說回來,其實倚中有很多課外活動的,例如日文班,普通話班,創意英語,中英辯論隊,時事常識問答隊,手鈴,銀樂隊,中西樂團……」

　　「聽來說像一間文藝學院似的….阿豐是個好動的人,他喜愛戶外活動,行山,露營,童軍,打羽毛球,歷奇,游泳.文藝方面阿豐有拉小提琴與學素描已夠了,反正這些只為陶冶性情,是不能填飽肚子的.」

　　「其實行山學會以前是有的,但每次玩活動的同學太少,所以很久以前就消失了.至於其他活動,社區中心也有機會參加,學校是讀書的地方,又不是社區中心,不可能有齊每一種活動吧.剛才你提到交流,倚中每年也有約五位同學到外國交流的.」胡子同的思路不太快,所以有時要隔一陣子才想到答案.

　　「但爵士每也有交流生.,而且有行山露營學會,又有羽毛球隊,而倚中只有羽毛球興趣班.我總覺得入倚中會浪費阿豐的才華..阿豐根本不愛坐定讀書的,他愛思考,愛發明,倚中有微型機械人設計訓練班嗎?」.

　　「好像沒有這樣深入,只有小型電路板焊接班…但爵士也沒有啊!不說這個,倚中校風純正,言語正派,校服整齊,待人溫文有禮,少有夜歸,上課安靜,是俗世中的一條清泉,流出清澈明淨的水清洗著大地.」胡子同不經意的進入了如詩的意境中.

　　「校規這個呢,又不能沒有,但亦不需多與嚴.長期在外加壓力下生活,只會造成虛有其表,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偽善者.品行好在社會上值幾多錢?道德可否當飯食?出面九龍香港的名校的品德可能沒有倚中那麼好,但他們成績優異,獲獎無數,人人也照樣讚他們是好學生,模範生..我反而擔心像你一樣從倚中出來的太單純,不知世途險惡,適應不到爾虞我詐的社會.我以前的中學也是校風純樸,在校五年一句粗口也沒有學到.誰知出來工作,人人也要講粗口才能溝通,使我不得不一句一句的練習講粗口,很是辛苦……學校不應是修道院,而應是社會真實的縮影.阿豐要學習在粗口,色情文化,欺騙,不法的事中學會做人處世的道理,到出來社會才能融入社會.而且,我信得過阿豐,他絕不會變飛仔流氓的.」

　　「吓?……不過倚中近我們家,可以睡晚點,又可回家吃飯,省回不少錢.」

　　「但去爵士也只需十五分鍾罷了.雖然要行上山,但也沒有所謂,反正做運動可以強身健體嘛.至於不能回家吃飯,又有甚麼問題?出去吃飯也有好處,可以多和不同的同學一起傾談,人面廣一點,你老媽子也不用煮兩個人的飯……

　　「其實阿媽本來也要煮飯給我吃，只是順便．．．」

　　「你先別插嘴,總而言之,我覺得阿豐是絕對不適合讀倚中的,入倚中會浪費了他的天份,埋沒他的小宇宙.我不想他好似你咁.」

　　胡子同覺得這話很刺耳,像一把兩刃的短劍直插他的心室.客廳由熱鬧突然轉入沉寂.

　　這是晚上十時半,胡生繼續坐在大班椅上看報紙,阿豐如常設計紅外線開關門機.胡子同去買雪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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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也不是最後呢…」

　　「阿豐的校長說要把這些放在最後,但我們區只有二十三間中學.其餘的我放了些鄰區的中學.因揀無可揀,我連沙頭角的也放了入去呢.但我對你細路是絕對有信心的.以他的成績與獎項,其實報香港九龍的名校也沒問題,只是他說不想離開這區,也不想離開他的朋友.」

　　「是的,我的死黨密友們也選爵士,與阿哥你以前剛好相反呢.」阿豐說.

　　「是嗎?好……好」胡子同回應著,去多加添一碗湯.